汶河边有一种野草,叫夏至草。
四大娘、母亲喜欢去河边、丛林、田地里挖一些能入药的花草,说她长得像益母草,老人们便称她为假益母草、小益母草;因“三四月开花,夏至枯黄”,所以叫夏至草。
我们时时顾不上这些。
河边有太多不知道名字的野花野草了。
可是,暮春时节,每当冷不丁瞅见槐树底下、一个小水塘边或斜坡处有一小片整齐如草坪的夏至草开满白色小花,正与槐花、酒壶子花等悄悄争春时,我们还是忍不住停下来,蹲下去,与几只蜜蜂、蝴蝶一起,研究那些像星星一样的花朵是否可以摘来吃。
尝过后,知道吃是不可能了,我们便化作一阵旋风,倏一下奔向另一丛花草。
春夏之交,汶河两岸慢慢变得蓬勃、茂盛,生动甚至神秘起来。每一寸泥土、沙滩上都生长出一些莫名的、神奇的、渺小却璀璨或鲜亮、热烈的生命,与时间、阳光、星月交织在一起,演绎着无数平淡而又轰轰烈烈的故事。
一只咬咬狗在夏至草丛边上布下了美丽的陷阱,准备猎杀匆匆来往的蚂蚁。
夏至草丛中,两只蚂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,正攀着一棵夏至草比赛似的往上爬,每遇到一簇花苞便停下,钻进钻出,仿佛在寻找什么宝贝。
有微风吹来,夏至草丛摇动,惊得几只小蜜蜂和一些小飞虫子“嗡”“嘤”一声飞离,却转瞬又飞回来,继续忙自己手头的工作。
对生活在里面的蜘蛛、蚂蚁、咬咬狗和各式各样的小虫子来说,这一片夏至草像密密匝匝的树林,就是一所舒适、安全和绝佳的家园——可以日出而作(它们不会耕种,只会捕食猎物)、日落而息,可以翘着二郎腿仰望夏日夜晚的星空,可以躲在家里睡大觉,可以追逐心仪的女生谈一场恋爱然后生一大堆娃娃,可以踱、爬、跳、飞到不远处的汶河边听潺潺流水的“哗哗”“汩汩”声,还可以在夏至草花落时跳一支白色的、醉心醉己又让别人炫目的舞。
几棵苦菜花生不逢地,只能依附在一些夏至草粗壮的茎秆上努力向上生长,一边挣扎一边开出灿烂、美丽的黄色花朵,仿佛唯有这样才可以向外界证明:我活着,还很好。
不用我们向大人们报告哪里有夏至草,四大娘、母亲她们自会来到这里。她们要采一些回家,择净,晒干,据说可以像益母草那样入药,对女人有很多好处。
不管有用无用,四大娘、母亲她们深信不疑,总是乐此不疲。
其实,每到春夏的汶河畔边,人们要来采的野草野花有很多,像蒲公英的根、救心菜、灰菜、白蒿、曲曲菜……甚至是茅草根,仿佛所有的野草都对人有好处似的。
村里老人说,靠山吃山,靠河吃河,汶河就是咱们的母亲河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