设计概论教学心得分享之三
九鼎何以能象九州？
——人类制器造物的*治意义
王宏飞
《汉书?郊祀志》说：“禹收九枚之金，铸九鼎象九州。”鼎是何物呢？我们现在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鼎一般都是青铜鼎。其实，博物馆也有收藏陶鼎，只是陶鼎不如青铜鼎名贵、耐保存。相比较青铜鼎，制造陶鼎相对容易的多。陶鼎的体量也是很大的，上面有绘制花纹。湖北省博物馆的馆藏文物里就有陶鼎，陶鼎上有砖红色的花纹。以世俗的眼光来看，青铜鼎比陶鼎精贵、价值高。这是因为我们往往会从材料、工艺、体量和装饰来考量一件物品。
大孟鼎，郭义萍绘制
人类的制器是从周边以自然方式存在的材料开始的。制器，首先是材料。毕竟，所有的物质产品都是由材料构成的。在我们周围的环境中，容易被加工的材料往往是草、木、藤、竹等。这些材料制成的器物成型容易，但容易腐烂，所以价值并不高。其次是石材，人类选择那些容易加工的石材，根据特定的使用目的，将其加工成石器，于是便有了石斧、石刀、石锯。我位于江汉平原的老家现在还留存有磨豆腐的石磨、碾稻麦用的石磙、支撑大门用的石臼等石器，我也不知道这些石制家当在家里传承了多少年。总之，看上去是很有历史感和沧桑感。
石器，毕竟还是显得比较原始，看上去不够高级。这是因为它尚未超越自然材料，还是以一种自然状态存在于世的，只是其外在的形状融入了人的思考与意志，使其有了特别的意义。而陶器则比石器高级很多，这是因为陶不是以自然状态存在于世的。陶是一种人造材料，融入了人的智慧，超越了自然界里自然存在的材料。青铜器，则显得更高端一点。
自然界里有一些金属矿石，叫做自然金、自然银、自然铜。金属矿石的发现，可能是人类在制造石器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矿石。这种矿石，与一般的石块有非常不同的性质，带有光泽，可以捶打成片，拉成长条，耐用而且不易折断，还可以粘合及改造，是打造饰物的立项材料。因此，留意找寻并且非常注重它的价值。
以红铜或*金打造器物，较之普通石材有三个优点：一是可以捶打延伸，随意造型，不像普通石材受其自身形状的限制；二是耐用、不易折断；三是可以改铸，不像普通石器难于粘合。早期的*金、红铜主要被用来打造饰品，因为这类材料稀少，不易获得。自然，这类饰品拥有了表示阶级的社会功能。一些盛产天然红铜的地区，他们对红铜加工的方式始终停留在较为初级的阶段，将其打造为饰品之类的道具。要等到有较高硬度的青铜工具的普遍使用，这才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。
后来的人发明了冶金术。他们用红铜、锡、铅创造出了一种合金材料，称其为青铜。青铜具有硬度高、熔点低、易铸造的特点。如此一来，制造较为大型的青铜器成为可能。毫无疑问，青铜铸造工艺属于当时的高科技。用青铜工艺制造的武器也将大大提高*队的战斗力，使得领地快速扩张成为一种可能。对金属的需求，对优质金属矿物资源的争夺可能就是当时促发战争的主要原因。
战争会加剧部落之间的分化，会促进社会组织与管理能力的提升，这大大加速了国家机构的建立。当个较为大型的国家建立之后，管理国家成为一门学问。传统的管理方式往往是暴力压迫，但暴力的统治终究会遭遇暴力的反抗。如何治理国家开始成为一门技术活。
在人类社会中，让人恐惧的除了直观的暴力外，还有*怪传说。自诞生之始，人类就面临着自然灾害、疾病、猛兽的侵袭。早期的人类无法解释这些自然现象，他们愿意相信冥冥之中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在主导这一切。毕竟，在自然灾害面前，人类往往是无能为力的。若能躲过，他们会认为这是因为好运气；若未能躲过，他们会认为这就是命。如此，他们便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。在长时期的劳动生产实践中，人类用自己的方式去认识与实践，尝试着去解释周围的一切。理性的解释形成了科学技术知识，感性的解释形成了信仰体系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一些能快速致人死亡的动物，往往被认为拥有神奇力量，如*蛇和大型猛兽。人们害怕他们，同时又羡慕他们，他们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种神奇力量。很自然的，这些*蛇、猛兽的形象被一部分人刻画在自己的身上，在这种巫术的作用下，他们在心理上获得了较大的满足。与此同时，他们的身体形象经过了改造，在旁人眼里，他们异于普通人。毕竟，在身上刻画猛兽形象本身就需要一种勇敢的品质。这就是原始的拜物教。
另外，古代中国人把死去的祖先称为神，有祭祀祖先的传统。人们祭祀祖先是因为想得到祖先的庇护，以避免灾害。中国人祭祀祖先的方法的逻辑很简单朴素，即给祖先们好吃的。祖先们吃了我们奉上的最好的食物，定然会全力保护我们。人们在陶器中烹饪食物，当热汤被煮沸时，食物散发出香味，陶器上方升腾起缕缕白色的水汽，这些水汽升腾到天空中，最后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。这一过程好似祖先们享受了这些食物，具有极强的仪式感，以致我们今天在祭祀祖先时仍旧是在容器中插上特质的香，当香在燃烧时，释放出缕缕白烟。这种景象正应了古代中国人在祭祀活动中用鼎、热汤和食物祭祀祖先的场景。
对社会统治者而言，他们急需以一种较低成本的方式来管理臣民，精神统治成为他们的选择。然无形的观念需要借助有形的器物来显现，能表达深刻观念的器物定然不是寻常器物。同时，承载深刻观念的器物应有一个较高的材料和工艺门槛，这可以避免他人仿制，使其成为独一无二的载体，增添其神圣性。古罗马时代，罗马皇帝主持建造了体量空前巨大、建筑技术含量超高的万神庙，把罗马疆域内所有部落的神都请到同一座神庙里，供奉他们，以此增强国家的凝聚力，进而维护自己的统治。对统治阶级而言，维护权利的方法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，是相通的。在当时，古代中国的统治阶级制造体型巨大、装饰复杂的青铜器也正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。制造大体量、有特殊图形青铜器作为祭祀大典主要用器，并强化其观念意义。从青铜器上的图形来看，这类图形的原型应是猛兽的造型。图形创作者将各类猛兽的代表性造型特征进行了组合与重构，形成新的图像，使其不同于生活中常见的猛兽。这是因为生活中常见的猛兽也有被人类征服的时候，唯有构造一种新型的、生活中不曾存在的、与生活中的猛兽既似又不似的猛兽才是合适的选择。这既能传递出一种熟悉感，又能传递出一种陌生感。较为熟悉的形象能让观者感受到这种动物可能是存在的，较为陌生的形象能让观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距离感，进而形成较强的威慑力。
经过以上分析，我们可以看出，禹铸九鼎，以象九州。这九鼎的设计与制造如同古罗马的万神庙，他们的社会意义是一致的，皆是为了强化自己的统治地位。为何选择制造鼎呢？毕竟，对人类而言，吃饭是第一要务。人类本身要吃饭，祭祀祖先方式也是给他们好吃的。象征九州的九鼎聚在一起，就是集体祭祀各州的祖先们。即使在今天，国内也会有一些炎帝、*帝祭祀大典，这固然是文旅产业的一种游戏活动，有拉动消费，提升知名度打造文旅品牌的原因。但与此同时，这种大典的背后也有寻求中华民族团结合作之意。
(作者：王宏飞，湖北经济学院艺术设计学院副教授；合作联系：hongfei_wa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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